夜狼

孤身走暗巷。

挚爱卷 第十五章 家族(下)

白夜自知守护者比他强大数十倍,不能硬来,只得抱着封灵连退好几步,将她护个严实;封狼也狗急跳墙,击碎二楼一扇破窗赶来二人身边。 

塔拉低吼一声,惹得狂风四起,几乎将封灵吹走。白夜抱紧封灵,顶狂风冲塔拉叫道:“她把你放了出来,你为什么要伤害她!”

塔拉具体化,一口咬住白夜手臂,眯起眼睛:“你怎么不问问是哪个混蛋把我封印起来的?快滚开,不然把你也吃掉!”

眼看灵力构成手臂被白色巨狼咬断,封灵深吸一口气,拉过白夜,抖开卷轴,“曾爷爷给你们留了信,他一定希望你们看的……他既然亲口表达愧疚,认为过去一切有错,我只能给他还债。所以你们先把它看完,然后随意发落好了。但请不要动白夜,他跟我族毫无瓜葛!”

事到如今,她终于完完全全体会到贺天山的处境。明明那是曾祖父自己决意,明明不久前她完全不清楚这档事,可当这血债随他的悔过书一同呈现眼前,当她忆起他昔日慈祥容颜,当她意识到那年轻气盛的轻率举动造成多少不可挽回的连锁反应……

所欠血债与这份能力,她决心一同领受。

唯愿那些早已远离通灵者圈子的族亲,能够在无知无觉的祥和中安度一生——这是曾祖父封印后代能力并与普通人通婚缘由。

封狼紧张得不得了。毕竟,守护者从来没有保护家族的义务,纯粹为了好玩,为了被人当作神来崇拜,或者仅仅是因为与某个人有羁绊才暂时身居此立场。一旦它们厌烦了,甩甩尾巴走掉这算幸运,若真发了脾气送不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成为守护者的大多是游走世间千百年、吞食了无数灵体的强者。为转移塔拉注意力,他拿过封灵手中卷轴,将她护在身后,见那卷轴上是蒙汉双语写的悔过书,便对着蒙古语念给阿斯尔与塔拉听——

“鄙人昔日年轻气盛,狂妄自大,自以为避战即和平,游说近半族人远走他乡,封印塔拉,封锁能力,不再涉足通灵者圈,致灵蛇趁机侵略,折损苏鲁,巫狼衰落;近百年后,巫狼讨债,鄙人固执己见,取激进手段留住重孙女,见其重病,又预见巫狼终结,闭门十日,方才悔悟,为时晚矣,却回天无力,自裁谢罪。

愧对巫狼族,愧对塔拉、阿斯尔,愧对挚友苏鲁,愧对巫狼继承人。”

汉字与蒙文姓名落款不同。封狼见蒙文所写姓氏为巫狼族姓,熟悉而陌生。

事到如今,这些文字又有何用?他心中怒火未消,只看到那一面之缘的老人一直在逃避问题,生前不愿跟他们说一句自己错了,最后将这烂摊子甩给他的后裔,甩给遥远的巫狼族本家。可当他瞥见封灵,怒气消散,心中悲凉升腾——她的命运是否将和自己一样,被迫为他人过错买单,却只能闭上嘴打破牙齿和血吞?

他绝不想她如此!

他决心尽最大可能拯救她的亲人。他们也是他的远亲。

可是眼下,塔拉的问题摆在眼前,首先要闯过此关。

塔拉面露不屑,昂首龇牙,“阿斯尔,你听到了?这写的什么鬼话!他一味逃避、逃避、逃避,最后指望用这玩意说服我原谅他,顺带保他后人什么的?我呸!我不止不会保他们,我还要吃掉这个女娃娃,她凭什么拿着你的力量!”

阿斯尔尴尬笑道:“没办法啊,他已经死了,灵魂都不知道飘哪去了,咱们放他后人一马得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帮人类说话了!”塔拉怒吼一声,咬住阿斯尔脖颈。 

“听我说,听我说,塔拉,本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因为有了他们,我才下决心,无论多么困难也要找到你!”阿斯尔没有挣开塔拉牙齿,急忙向她解释起来。 

塔拉眯了眯眼,恶狠狠回应道:“所以呢?要不是那个老东西,我犯得着你来找?!” 

“那都已经过去了,虽然你没有亲自动手,但他确实是死了。再说又非这女娃娃指使,她完全不知情,白白受苦这么多年,挺无辜的。她身上流的是巫狼族的血,将来得开枝散叶,还继承了我的力量,就像徒儿似的,我不忍心杀她。塔拉,别生气了,待会出去给你找找有没有灵体可吃,我知道你很善良,是天下最最漂亮的小母狼......”

塔拉的眼神在声声轻唤中逐渐温和,终于松了口。毕竟,阿斯尔是她的丈夫,这百年来她对封灵曾祖父的恨意不断累积成为小丘,而对阿斯尔的思念堆成了高山。

许久没见,阿斯尔庆幸自己还哄得动这个快五百岁的老妻子。

封狼见危机过去,擦擦额上汗水,马上挤出笑容转向封灵,“所以你接受自己身份了吧,以后得叫我‘哥哥’!” 

“嗯......哥。”封灵点点头,温顺唤他一声,脸上却无任何欣喜。她是家中独女,与堂兄弟尚且往来甚少,对这人生半途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更没亲切感,此时此刻这么唤他只觉违和。

封狼尴尬笑笑,“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北方看看吧!你总得回一次你的故乡!” 

封灵依旧答得礼貌:“嗯......等我有时间。感谢你们不杀之恩,若无它事,我得早回。” 说罢分别朝阿斯尔、塔拉和封狼各鞠一躬,转身望向白夜,欲带他离开。

封狼急忙叫住她:“小封灵,不一起吃个晚饭吗?”

“父母难得全部在家,今早说好晚上回去吃的,”封灵言及此,想到封狼举目无亲,心软下来,“我爸爸也是你的族亲,要不要跟我回去,我想好好解释的话他能明白吧?或者,通灵者的部分就别说了?”

封狼却打退堂鼓,慌忙摇头,“算了,太麻烦,我还是——这里打车不方便,我叫熟人开辆车来接,你等会。”

封灵隐约感受到他钢铁般坚硬面具下悲伤涌动,然而经历差别迥异,共情困难。心悸感再度袭来,她困惑不已:明明塔拉已熄灭怒火,为何梦中目睹满堂亲属尸体所感仍在继续?

封灵靠在院墙仔细思索,白夜陪伴身侧,忽听她小声发问:“夜,你感觉他们三个有杀气么?”

白夜瞥一眼正在卿卿我我的两只狼与记不得地名只能在电话中努力比划路线的封狼,亦小声回答:“没有。你哥绝不会伤害你,那白狼说了放过,看着也不会食言。黑狼是个笑面虎,不过他没有跟你动手的理由。”

封灵扶额道:“到底哪儿出问题了……来这儿的路上我做了梦,梦见塔拉在墙里看着我父母亲戚尸体码在大堂……”

白夜伸手拥她入怀,“你哥跟我说过,上头对通灵者间互相消耗或者现阶段我们帮忙‘扫黑除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通灵者和灵体原则上不能杀无辜的普通人,因为那样做就像军人屠杀平民百姓,一旦事情闹大惊动普通人这边,上面肯定不再容忍。”

封灵点点头,不再思考这烦恼,话题一转:“妈妈的生日快到了,不过那天她可能又在外地,待会我们先去给她挑礼物,今晚就把生日礼物送了。”

封狼打完电话,左看看是封灵小鸟依人靠在白夜怀抱,右看看是阿斯尔与塔拉互诉衷肠,自己只好默默出院门去路边等车,苦闷得想猛灌十斤白酒。他只能想点好的,想自己总算有了亲人,想自己的腿不痛了,想阿斯尔终于找回伴侣兼守护者喜加一……而后又嘲笑自己还不知足,一天天的不知忧郁个什么劲。

待二人三鬼上车,封灵与白夜暂时没有新的话题,封狼找着机会凑过去,一路上东扯扯西扯扯,给族妹讲家族曾经发生的趣事。阿斯尔与塔拉分明听出了他强颜欢笑之下的悲伤——所有那些美好回忆,已经随着族人被屠杀殆尽而永远消失了。

分别时,他对她说:“如果有什么困难记得打我手机,哥哥会万死不辞去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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