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狼

孤身走暗巷。

挚爱卷 第十六章 狼血(上)

冬日傍晚小路上行人寥寥,一切都被残阳最后辉煌染成金黄,但这残存温暖根本不足以撼动世界萧瑟。白夜封灵手牵着手,慢悠悠扫过商店橱窗,边走边聊。

那天白夜在复仇中消耗过大,又受重创,导致失去意识,几乎魂飞魄散,好在契约不曾解除,靠它维系勉强保存灵体。封狼大发慈悲将他收回,和阿斯尔一起帮他逐渐恢复。

封狼对他说:“别以为老子救你是看得起你!我只是怕她哭哭啼啼的,怕有坏人欺负她!”

尽管如此,白夜还是感谢那位总挂一副所有人都欠他巨款般表情的封狼,也庆幸当年没受旁人挑拨与他决一死战——在见到女孩尸体时刻,他已断定所有那些新旧伤口都是组织内部所为,他们不过看到他气数将尽,想逼他拼尽全力与敌方打手一战,争取扩大势力范围残害更多人——但他生前从未试图了解,也不在乎那人究竟如何。

白夜的怨念已经消失,双眼不再血红,封灵也不提他往事,只想他好好面对新生活。

可新生活又是什么?

因此,封灵突兀发问:“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我听说灵体一直漂泊也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焦虑的。而且我……不想让你介入家族的事。那些跟你无关,守护者的力量你也看到了,你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决不能折在我身上!”

白夜停步,待封灵亦停下转身,他温柔凝望她的双眼,一字一句立下誓言:“白夜我,要做灵儿一个人的守护者,直到灵儿能够保护好自己,直到灵儿遇见守你一生一世平安顺遂之人。”

封灵心脏仿佛剧烈抽动一下。她不禁抱住冰冷僵硬的白夜,伏于他胸口。她不愿他再陷入险境,可听闻他选择留下竟高兴得逼退眼眶泪水;她希望他去走自己的路,却又奢望彼此能够相守一生。

白夜轻轻回抱她,柔声道:“我会守护灵儿渡过眼前难关,可惜跨不过这生死距离,灵儿终究应当与生者相伴。所以,现在的我不会走,将来的我不会留……”只是我不知道怎么道别啊......怎么道别都只有遗憾!

“就算这样,既然你执意留下……”封灵抬起头,下定决心,踮起脚尖,霸道吻住心上人。白夜乱了阵脚,任由她进攻,封闭其它一切感受,极力想由麻木的灵力之躯感受这份热烈的爱。

一分钟后,白夜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摁在行道树上,面色绯红的封灵与他十指相扣,双眼滴溜溜转着,不放过他每个小表情的细节。白夜忍不住“礼尚往来”,附身吻去,无奈实在没有霸道总裁的气魄,只在封灵嘴唇蜻蜓点水,然后慌慌张张抬头瞟向别处。

“好了,起码现在你是我的另一半,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给你的岳母大人挑礼物吧!我觉得跟父母好好解释一下的话他们还是能接受的,只不过会很震惊啦!”封灵后退一步,冲白夜眨巴眨巴眼睛。

见白夜傻愣愣的,封灵突然想逗他玩,“或者……你想叫‘爸爸妈妈’也可以哦。”

“爸爸妈妈”,熟悉而陌生词汇。

此前,白夜亦幻想过,如果自己父亲如她父亲一样温文尔雅,如果自己母亲和她母亲一般健康平安……那无疑是最美的海市蜃楼。

他忽然想说,“好,灵儿的爸爸妈妈也是我的爸爸妈妈”。然而这番话梗在咽喉。

自己何德何能,像生者那般,被他们接纳啊。

但他决定鼓起勇气,就算只此一天,只在当下——“嗯,去给妈妈买礼物吧。”他展露笑颜。仿佛是要去弥补生前那早夭心愿的遗憾。


病房门被轻轻打开。这些天刘璃镜一直守在贺天山身边,觉没睡好,加之大清早跑出去找封灵打架,此时正坐椅子上,拉住贺天山右手,趴在床边呼呼大睡。下午贺天山两次拨打封灵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这令他焦虑不安。门被打开时,他正倚靠床头,将吊坠拿在手里,看着它发呆。

“哥哥,妈妈让我来看看你,”一名九岁男孩跑来贺天山床前,轻声问候,“她说让你受了这么多伤很过意不去,等她办完事再来。对了,上次给你的‘梦’好用吗?”

“嗯。天龙的‘梦’是最好的。”贺天山温柔一笑,伸手揉揉男孩的头。

三弟贺天龙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对外界冷暖无知无觉。他是真正的天才,年仅九岁便能制出强大梦蛊,构筑复杂梦境,可他的全部能力也只有制造梦蛊。 

“哥哥,妈妈在医院外等我呢。她说没杀过人的不算男子汉,也没什么用处,所以要带我一起。”贺天龙眨巴着一对天真的大眼睛。

贺天山猛地抓住三弟手臂低吼:“不要参加这次行动!天龙,我们和巫狼族的恩怨已经结束了,哥哥也原谅了之前伤害自己的人......如果以后有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杀戮的时候,所有的罪恶哥哥帮你承担!听我的话,要是妈妈真的让你杀人,找个理由,不要听她的,否则你会做噩梦!反正你不是继承人,她没理由逼你做什么!” 

“哥哥,从我炼蛊开始,‘梦’只会创造噩梦。我已经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人的,前世的、今生的噩梦。所以,没关系,我承受得起。”贺天龙淡淡道。 

“你不该做噩梦,”贺天山捏了捏他的脸,“对了,天涯是不是被叫回大寨了,他还得上学啊,妈妈真是……等你回去告诉天涯,让他安心做个医生,离家族越远越好,哥哥会好好保护你们。听话……” 

贺天龙忽然抓住贺天山的手,脸上虽无表情,但贺天山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贺天龙咬咬下唇,终究放手,从口袋拿出个小瓶,里面有群金色小虫,正在透明的禁锢中自由展翅,不停寻找着通向更广阔天地的出口。他将小瓶放在贺天山手中,对他说:“哥哥,这是我送给你的‘梦’。我希望它不再是噩梦了。但我知道,决定它是不是噩梦的也许并不是我,并不是它。心怀爱与希望的人......无论如何也该有个美梦的。”

贺天山看着手中瓶子,有些失神。贺天龙脸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随即再次变得面无表情,向贺天山道别:“哥哥,我该走了,再见。”

贺天山连忙叫住贺天龙:“等一下!来了多少人?” 

“连我二十个,再加上地王……那些叔叔阿姨都是七年前参战精英,说是对付巫狼很有经验。先到的人已经解决了好几家。妈妈带着我来得晚,她说今晚教我怎么杀小母狗。” 

“小什么......喂,天龙,别去啊!”贺天山“刷”地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追去,可是男孩已经关上房门离开。贺天山这一动扯到伤处,他倒吸一口凉气,咬了咬牙,没有躺回去。 

刘璃镜早已醒来。她知道自己的爱人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残酷事实,而她再怎么说着要支持他保护他也无能为力。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装模作样——她慢慢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企图将二人置身事外:“天山,晚饭吃什么?” 

夕阳吐出最后一口血,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沉没。

评论

热度(1)